纵观现代家庭结构，很多人还没有走出农耕时代的特点，男主外女主内的分工，让很多父亲游离在家庭的边缘，孩子成长过程很少父爱参与的局面，成为流行的家庭生活面貌。 北京卫视黄金档播出的都市情感剧《我们都要好好的》，第一集就让人揪心，女主角抑郁很久，因为失眠记忆减退一次又一次地吞药丸，她在痛苦中不停给出差的丈夫打电话，希望能跟他说说话。结果，丈夫刚刚下飞机，即使接到的手机听到有人在喊叫，你家孩子他妈服药自杀.....他还是第一时间赶回到办公室处理公务，等深夜回到家，看着太太呆滞的眼神，还不知道如何抚慰，喋喋不休地在太太面前显摆自己的光辉业绩.....次日太太生日，先生也回不来家，与公司同事一起在庆祝签约成功而尽情狂欢，直到太太送上离婚协议书，才开始抱怨自己为了家庭在外打拼多不容易。而这个所谓成功的丈夫，膨胀到太太从他的眼皮底下离家出走，失去了联系。 这部电视剧里的女主角叫寻找，她是全职太太，整天围着五岁的儿子转；她的丈夫叫向前，是某投资公司的老总，整日忙谈判签约应酬，两人的生活重心各不相同，太太以孩子为准心、丈夫以工作为准心各自画圆。外人看来他们住高级公寓，开豪华桥车，体体面面，风风光光。如果不是太太患了抑郁症自杀未遂离家出走，即使她的闺蜜也看不明白，全职太太会那有如此多的苦恼如此多的无聊？还以为闺蜜寻找就是作作作、就是庸人自扰呢..... 我相信影视作品的情节不是凭空捏造，它取材于现实，将普遍性的社会和家庭热点问题，通过影视媒介传达给大众，引起群体的反思。这就是艺术的表达功能，即有观赏性又有教育和启发意义。 我们在咨询室，咨询师与来访者的交流，从真实面去看家庭面面观，往往更富于戏剧性，很多家庭的问题，以孩子生病的方式前来接受治疗，解剖开来，恰恰就是夫妻关系失衡的衍生品。 网络上将由工作狂的爸爸组成的核心家庭，称作丧偶式抚养，爸爸只负责播种，孩子的成长缺席陪伴，让妈妈产生焦虑，不安的妈妈，面对孩子唠唠叨叨发泄不满，等到孩子为妈妈代言之时，家庭关系的冲突已经进入高潮甚至白热化，孩子可以用牺牲自己的方式拯救渐行渐远同床异梦的父母。他们知道，只有让自己成为问题爆发点，才会使爸爸引起重视有心回家，勇于面对隔阂渐深的夫妻关系，这是孩子生病的意义所在。 那么，为什么家庭关系中会出现孩子成为首当其冲的箭矢呢？ 下面的案例可以帮助读者理解，在父母频繁冲突的家庭里，孩子如何变成夹心饼干的。 这是一个男青年，大学毕业N年，正值三十而立，他说自己开春以来就抑郁了， 感觉对啥都提不起精神，想放弃工作在家休整一段时间。可是，呆在家里两天，被母亲的唠叨烦透了，匆匆预约安排时间做咨询。 我问：“你妈妈在你面前会唠叨什么？” 他说：“唠叨我到现在还不带女朋友回家；唠叨我干什么都干不好；最多的是唠叨我父亲如何不待见她.....简直烦死人了。” 我看他长得高高的，五官很端正，而且说起话来比较斯文，理应是女生比较亲睐的类型男，就问他有没有谈过恋爱。 他说正在谈，只是无法让父母接受的那一种。 经确认他的性取向出了问题，已与一位同性别的男士恋爱着，即他是还没有出柜的男同志。 我以开放的态度对他说，这是个体的自由趋向，只要自己认同，生活就容易很多。 他说自己没法面对父母，尤其是母亲，当他说出“母亲”两个字的时候，突然号啕大哭起来...... 从他的哭声中，我听得到他对母亲复杂的情感，抑或是愧疚感、抑或是愤怒，我要与他细细探讨。 我说，从你刚才的哭声中，我似乎听出你对母亲有无法言说的情感牵挂，那是什么？ 他用手赶忙擦一下眼泪，看向我说：“是愧疚吧！.....我何止是愧疚感，我简直是一种强烈的罪恶感.....” “你的罪恶感从何而来？” 他还沉浸在情绪里面，抽泣者.... 我想，一个三十岁的男青年，他也离开家近十几年，为什么对母亲的看法那么在乎？如果他带着如此强烈的愧疚感与负罪感，足可以让他杀死自己，这无疑也是他患抑郁症的致命原因吧！ 据了解，他的母亲是原生家庭中的老幺，比较依赖，结婚之后从没有上班工作过。爸爸是一位靠书画工作营生，给企业提字写匾，没有固定的上班地点，但能够挣钱养家。由此，在他童年的记忆里，很少看到父亲呆在家里过正常的家庭生活，常常只有妈妈和他两个人。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妈妈不喜欢男孩子，一直把他当作女孩子养，常常给他女孩的穿花衣服，博左邻右舍夸赞。而更加不可思议的是，妈妈到现在还常常将他穿小女孩的衣服的照片，翻拍发到微信上晒，让他很尴尬。 看着眼前的青年人，他因为生活在长期父亲缺席的家庭结构里，感受母亲太多的不安情绪，比如妈妈常常怀疑爸爸在外有婚外情，为这个问题，只要爸爸回到家，妈妈就会与他吵架，因年少不明事理，他过去真以为爸爸欺负了妈妈而生恨。现在他从自己回家的感受来体察父亲，才知道，由于妈妈无缘无故地挑起频繁的争吵，让父亲更不愿意留在家里。如此循环往复，又加重母亲的不安，到现在为止，只要他回家来，妈妈就会念咒语一样在唯一的儿子耳边响起，他说小时候听这些会很同情妈妈，而现在听来感觉妈妈在控制他与父亲有任何的链接，一谈到这里，他又一次号啕大哭起来。 我问他，此刻的哭声是否带着另外一种强烈的情绪？ 他说自己面对妈妈内心有一种莫名其妙的恐惧感，就是那种被撕裂的恐惧感。 我相信他的形容和很符合此刻的内心感受。因为我的信任和理解，他放声大哭了一会后，说不好意思，过去从没有这样哭过，不知道为什么此刻如此的悲伤？ 我充分体认他的悲伤和无奈，他太有理由悲伤了，哪一种悲伤能敌过无法做自己的沮丧与无奈呢？ 我们都知道，一个孩子不去馅媚，无须满足母亲的自尊心，也能够获得她的认同时，心里就会感到安宁，这样的孩子才叫有福之人。因为他不需要违背真实的自己，也不必摆出姿态地活着是多么的荣幸。 可是，这位青年人却说自己每当跟母亲说话，都要小心翼翼地调整语气，否则就会被母亲批评甚至呵斥不孝顺。 最可怕的是，妈妈还阻止他与父亲接近，只要他与爸爸对上话，妈妈就表现出很烦躁且加以干预，让他为难极了。少年阶段，他干脆就主动拒绝与父亲说话，避免妈妈生闷气，以表示自己对母亲的忠诚。 我想他持续地背叛自己，怎么不会对生命感到绝望？ 他还记得，在上高中的三年里，母亲行动不便，需要长期卧床休养，那是母亲对父亲极度不满、恶言相向最频繁的时期，作为儿子听着妈妈对爸爸的抱怨愤怒，心情无比复杂。他一边替代爸爸悉心照顾妈妈的身体，一边听着母亲对父亲的责怪与敌意，可以想象，这个儿子在青春期的敏感阶段，无论是性别认同还是主观自我的发展都受到母亲情绪的严重干扰。当他的耳提面命母亲对父亲的攻击，他是否就会开始排斥自己作为男儿特征的存在呢？他越站在母亲一边，越不能确立男儿的身份。当他也恨父亲的时候，他把自己存在的价值与母亲的价值深深联结，他立志要作一个优秀的人，以博得母亲的满意。 现在，他在职场上摸爬滚打N年，还没有挣到大钱，也没有找到女朋友，他非常畏避过年回家，要面对亲戚朋友的询问，他感到无地是容。 这些事实对于他自己来说心知肚明，但对于母亲越想越对不起，怕她知道真相会受不了。因为，他清楚自己的一切对母亲是多么重要，他也领教母亲的虚荣心，她平时在人前夸自家儿子在南方大城市工作的得意劲，让青年人感觉自己当前的抑郁症都是罪过万分，他说，今天来作咨询也是隐瞒着母亲，谎称去参加同学会离开家，他在咨询室还想着回家之后，如何编织谎话应对母亲的详细盘问。 说到这些，他又一次眼眶潮红，不敢想象回家后面对母亲抽丝剥茧的盘问，他的心情再度陷入谷底...... 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 这是一位大一休学的女孩，她的困扰被失恋痛苦纠缠，导致记忆减退，思维滞缓，无法开展正常的学习生活，当上个学期末考试，超过半数的课业挂了红灯，她不得不告诉家人，说自己被抑郁困扰，要求退学。现在在家休养好几个月，还是无时不刻地挂念离她而去的恋人，在被对方拉黑微信之后，发疯似地打电话骚扰，并且买好机票要去见面论理....这样折腾了三五天，搞得寝食难安，才想起做咨询.... 我看着面前这位漂亮的女孩，却穿着男式运动服，并且用帽子把自己大半个脸遮盖住，她落座后就禁不住哭出来，说自己有点下贱，明明她不会再理了，还要这样死缠烂打地追下去..... 我很理解她的痛苦，失恋者类似于心理断乳，失去依附的感受，就像一个被抛向大海没备泳圈的落水者，拼命拍水根本看不到彼岸在何方，即使奋力游到上岸，也会有相当的时间，还沉浸在为什么被抛弃的迷茫挣扎中..... 她稍为整理了自己的情绪后，接着问我：“我是不是应该放弃她？” 我无法回应她的选择题，而邀请她说说整个故事的来龙去脉。 她有意识地控制泪水，向我娓娓道来.... 她生长在一个物质富裕的家庭，父亲很会赚钱，妈妈做全职太太，家有一个比她小四岁的弟弟。在外人眼里，她和家人很幸福的样子。可是，她感觉抑郁了才是真实的..... 由于父母文化度不高，所以，他们很希望子女能够上大学，她小学时在农村上学，为了初中进重点，爸爸开始在城里置业购房，让她和弟弟都进了市内最好的重点初中。她说自己在乡下小学时还算得上优秀，进了重点初中之后，完全失去优势，初中三年是荒废的三年，常常跷课去酒吧混日子。但父亲没有给她太多的压力，他认为自己挣钱就是要给家人最好的生活待遇，包括对妈妈，不要求她上班，只要开心，天天搓麻将也无妨。 但是，这个女孩却很反感母亲的生活态度，感觉妈妈太不上进了，所以让她没有进步的动力。她这样说的时候，看了我一眼，我听出来她对母亲的不满。 我便试着问她，这是你对母亲不满意的主要原因吗？ 她摇摇头说：“最主要的是我的妈妈脾气超爆，她虽然是全职太太，但我却在外婆家生活十来年，母亲根本不会带孩子，我现在这样子，与她有关系的....” 她振振有词说上网也查了，如果妈妈对孩子不爱护，很容易让孩子出问题。比如她吧，两段失恋，第一个都不会告诉妈妈的，她问我，我们母女之间的心有多生疏？而且她的母亲只要与女儿说话就是“你怎么那么不懂事”“老让我不省心，生你是我最大的错误...”当她脑袋里回响母亲那些话，巴不得又想跑到恋人那里去住.... 当说着说着却回过神，又说自己不喜欢异性恋，归根到底与母亲对她性别不认同有关。 我相信她了解一些原生家庭对孩子影响的心理学知识，以往也零零星星地做过咨询。 但是，我倒希望本次咨询与她深入探讨下去，让她更清楚自己内心中的理想自我与现实自我为何如此绞杀的。 她说自己自从有了弟弟之后，才知道父母有重男轻女的思想，还是比较严重的那种，尤其是奶奶那家人，所以很少与爷爷奶奶有联系。 我说：“那么，你极力排斥女孩身份是在迎合家族的意愿吗？” 她说“也许吧！” 尽管如此，我是否可以这样理解，你的妈妈也受祖辈观念的影响，所以又生了弟弟？ “她对我弟弟也好不到那里去呀！”她对母亲的恨意浓浓的。 我认真打量她的五官，她长得很漂亮，但她试图用中性化的穿装，有意掩盖着自己真实的性别，她是没有出柜的女同志，她要求我以后做家庭治疗会谈替她保密。 在我们当地的农村，的确有那么一种风气，就是家中老大是女孩，基本上要生二胎，如果二胎是男孩，那么宠男孩的种种细节，大家不说也就知道，尤其是身临其境的姐姐，她们感受的待遇，才叫“情真意切”，很多老二“儿子”被宠成熊孩子的也比比皆是。 我很好奇地问，据你这么说，你的弟弟如何？ 女孩这下来劲地说：“我这一次来做询，也想到了弟弟同样存在很多心理问题，比如他也不爱学习，而且什么事情都不会，生活上还是依赖外婆照顾，你说一个男孩子，怎么那么的懒惰，将来任何养家糊口，就连我的妈妈也有很多问题，她可以一天躺在床上刷手机，我这段时间失眠，想与她诉诉苦，她不但没有安慰，反而臭骂我一顿，说我不省心，让她丢面子，你说有看到这样的妈妈吗？她常常说我不让她省心，其实她没有多少照顾我的，可能也是她说的话起作用，让我在外人际交往很没有自信心，用过分讨好别人获取爱。我与两任恋人都是这样的，我喜欢帮助她们买单.....我感觉我和弟弟和妈妈三个都严重的心理问题......” 听她陈述成长的背景，父爱缺失跃然纸上，平时生活只有外婆和妈妈的影子，根本就没有爸爸的事儿。与其他案例一样，母女情感纠缠，与她们心理距离太近有关，她虽然口口声声说妈妈不管她，但是，她是多么的想与母亲发生情感链结呀。这就是亲子关系冲突的典型特征“又爱又恨”，其实只有爱当然好，但不真实，而亲子关系中的恨也很常态，因为父母与子女彼此都有期望落空的时刻，而又爱又恨恰恰是导致孩子心理躁狂的致命因素。 我说你当前的状况，父母中那个更着急。 她说：“当然是我妈妈，她对我天天在家很不满意，我爸爸倒是说，只要我开心，不上学也可以照样接替他的生意。” 那么，你试图追回已经离开你的恋人，是否想要验证什么？ 这是一个很无趣的话题，但也是女孩必须要考虑的问题，如果她的成长获得足够的亲情滋养，在青春期这么心理动荡的年龄，就不会像飞蛾扑火一样去依附上对方，她或许以平等的心态与人先建立友谊，慢慢了解，而不是用献媚的方式去讨好对方。 她说也许是最怕被人忽视存在感...... 我理解她的恐惧，或许是太早与母亲分离，被忽略的经验让她经常心怀不安。后来弟弟的到来，她已经能够分辨自己在母亲心目中的份量。 高中的初恋，真是强烈盼望被看见的一段情缘，那时她学业欠佳，在唯分数之上的课堂上，她很容易被淹没，需要建立一段情感关系来证明自己的存在，那个时候的她是站在讲台上的老师，被她接受，算是激活了她的生命力，她说面对高中生活的枯燥，这一段早恋经历，让她的青春岁月充满活力。大学之后，所学的专业由父亲确定，她每天面对不感兴趣的课本，常常产生逃离的念头，在无趣的日子里碰到了学长的她，她很欣赏她的专业才华，就主动地贴上去，在经济方面的优势，让她在追求与约会时方便很多，她感觉自己迅速依恋上对方，就像濒临死亡的人突然抓住一根木头，她暗淡生命中投进一丝光亮，让她勉强地撑到大一第一个学期结束..... 退学后的抑郁，被失恋催化了，她需要与此搏斗下去，直到找回自己为止..... 从她在青春期两段同性恋的经验，观照了她与母亲之间又爱又恨的矛盾情缘。她说，自己很奇怪的，与恋人好的时候，常常用恶语刺激她，推开她，当她真的离开自己，又要拼命地追回来。在见你之前，感觉自己这样下去会很糟糕的，所以退了机票，准备接受心理治疗。 她此刻的思考是最明智的，不过，她在自我成长的路上，注定要走过一段非常人的艰难旅程.... 〔编者后记：对于上面两个案例的咨询体会，除了开始阶段的共情之外，重点放在探讨他们与母亲之间纠缠不清的情绪联结，帮助他们如何分化,更好地做自己，是之后来治疗会谈的重中之重。这个过程皆由 鲍温的三角化的理论提供了新的视角，他认为，在家庭结构中，夫妻两点一线结构是最不稳定，一旦冲突就会造成对立，如果加上孩子一点，就可以形成三角化，暂时让关系稳定地维持下来。如果夫妻冲突持续存在，孩子就会承载如何帮助化解父母不协调的压力，如果爸爸常常不在家，妈妈天天面对孩子，孩子就会感受母亲的焦虑与不快，久而久之，孩子成为妈妈诉苦的对象，而那个时候，孩子也因为对母亲的忠诚，形成母子联盟变成铁三角，最后，他（她）逐渐成为夫妻冲突的替罪羊（代言人），当妈妈抱怨爸爸不顾家，孩子可能就会表现出异常的行为（情绪暴躁、或逃学、或迷恋网络、或突然考试成绩下降），这样爸爸可以为孩子的问题着急，回来与妈妈一起解决问题了，以达到缓解妈妈对爸爸的愤懑。 三角化的孩子，可能是幼童，也可能是大学生，他们在自我发展的路上充满崎岖，做不了自己是人生无不绝望的事情，希望父母要不断学习与成长，给创造独立自主的空间，就是最真诚的爱。〕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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